文/沈嘉禄
搿个几天,美术界朋友侪辣谈论赵无极先生故世个事体,我也自然想起1999年深秋,他辣辣上海办个人画展个辰光,对伊做专访个情景。伊住辣花园饭店,搿天一早我就跑过去了,辣辣咖啡厅里见了面。伊已经毛八十岁了,一头白发,穿一件黑大衣,身板挺刮,正宗老克勒。本来以为要配个翻译个,想不到伊一开口就讲:“我个上海闲话讲得好来西,要啥翻译?”伊个上海闲话听上去软绵绵,糯答答个,老上海腔调。
伊跟我回忆起出国后第一次回上海个情景。搿个辰光已经是1972年了。伊讲:“埃辰光,我第二个太太陈美琴刚刚生病去世,而我个娘也失去了伊个丈夫。我爷曾经是个银行家,以前家境还算不错个,阿拉一家门住辣永嘉路浪一幢小洋房里。文化大革命一来,屋里向拨抄得一塌糊涂,伊是一个银行家呀,辣辣老底子也算是见过世面个,现在天天辣辣里弄里打扫公厕,落魄到迭种地步,觉得老没面子个。结果呢,积郁成病,过了呒没多长时间就走了,还不到七十岁。我回到上海看我娘,感觉浪上海迭个地方老陌生个,一点也不像我想象当中个故乡。我陪我娘讲讲闲话,不过房间里冷嗖嗖个,窗门漏风,又呒没热气,我哪能吃得消?第二天就搬到和平饭店里去住,日里向再回到永嘉路陪娘讲闲话。”
过仔两年,赵无极又回过上海一次,这次情况好点了,伊就带仔娘到北京、苏州、常州等伊生活过个地方转了一大圈,伊老娘白相得比较开心。到了1995年,妹妹打越洋电话拨赵无极,告诉伊老娘病危,经常处于昏迷状态。赵无极马上动身回国,来到病榻边浪,老娘已经认不出迭个儿子了。“我娘生个是糖尿病,到仔迭个辰光呼吸也困难了。医生建议辣伊个喉管动手术,我不舍得让伊再吃无谓苦,坚决不同意。我辣病床前守了几天,也不晓得伊啥辰光能够好转,迭个辰光法国又有要紧事等着处理,就回去了。半个月后我娘就走了。”
赵无极讲到搿搭拿出一张照片拨我看:“侬看看,我娘是一个旧时中国妇女,很老派、很善良个一个人。我永远怀念伊。”
一张黑白照片,赵无极个娘坐辣旧沙发里,而伊斜坐辣沙发个扶手浪,像小囡一样紧偎辣娘个身边。两个人一道看镜头,努力要做出一种世俗个微笑,不过眼睛里难掩一丝悲戚。
1982年赵无极又回了一趟故乡,伊个第三任太太弗郎索瓦兹·马尔凯跟伊一道来。法国太太对东方文化怀有敬畏之感,对一切侪充满了兴趣。第二年赵无极应母校浙江美院邀请,带仔太太来到杭州,一个月里两家头一搭一档为前来进修个教师讲课。课堂浪,赵无极愤怒声讨信奉教条主义个苏联学派,鼓动学生仔摈弃搿种模式。下课后,伊突然想起浙江美院个校长正是留苏个,搿记头晕啦,马上跑到校长办公室向老朋友道歉。迭位校长听仔哈哈大笑:我正想背叛自己唻!
现在大家不大讲起伊个囡儿,搿天头伊倒跟我讲起,囡儿名叫赵善美,从18岁起就当上了时装模特儿。一个东方姑娘辣世界时装业中心个巴黎走上了T型台,老勿容易个。“就是啊,巴黎人傲慢,巴黎以外地方个人,辣伊拉眼睛里侪是乡下人。所以我迭个囡儿了不起。”伊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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